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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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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居

“對啊,不信,你看這是房契和地契。”

男人還真拿出了兩張文書。

清鑒伸手去拿,男人又一把收了回去,道:“誒,你若是拿過去三把兩把撕碎,老子找誰說理去?”

清鑒皺眉,這人說話當真是粗鄙不堪,她道:“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,我又不是土匪強盜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,這裏離‘鬼見愁’不遠,你說不定就是那大當家的屋裏人。”

從小到大還沒人敢這麽跟她說話,清鑒反駁回去:“你你你,你才是‘鬼見愁’的土匪呢。聽說朝廷重賞緝拿‘海東青’,我看你就是!”

男人將外擺上沾的幾根稻草撥下,挑眉笑道:“喲呵,我看你更像土匪,不然你怎麽隨身帶著鞭子?”

清鑒真是氣不打一處來,她堂堂將門女忽然有一天被人懷疑是土匪?這人還倒打一耙,她倒成了沒地可住的人了?

清鑒據理力爭:“這是我未婚夫的地方。”

聽到‘未婚夫’三個字,男人的表情似乎陰翳了一瞬,有些不耐煩。但也只是一瞬,道:“姑娘可以和我同住幾天,我可以挑水砍柴,洗衣做飯地伺候你。不然,這附近沒有人家,姑娘是想餓死還是凍死?”

這最後一句話,聽起來倒有些警告的意味。

她沒放下防備,她若是住下來,這晚上怎麽睡覺就是個問題。這男人要是趁她睡著了占她便宜怎麽辦。

於是,一條鞭子游龍般揮了過去。

男人嚇了一跳,笨拙地左跳右躲,好幾次被清鑒的鞭子絆倒在地,滾了一身的灰塵,後來,眼見躲不過,只好鹹魚般躺在地上任由抽打,只是牢牢護住了臉,嚷道:“姑娘饒命啊,你才救了我,怎麽又要殺我?”

見他滾得很是狼狽,左支右絀,被一根馬鞭趕得無處可躲,動作著實滑稽,清鑒撐不住,“撲哧”一聲,樂了出來。

聽她笑了,男人也放松下來。

清鑒就是要逼他露出真面目,並不是真的要打他,見他不反抗,問道:“你到底會不會功夫?”

男人一臉誠懇虛弱:“我要是會功夫,還會被人追著跑嗎?”

清鑒從小跟著哥哥去校場,見過父兄怎麽訓練士兵的,多少也懂些。她方才一直觀察,這人不論是動作還是手腳,都不像是練過的。

她這才放下心來,對於一個普通男人,她有把握,靠一根鞭子可以防身。再說,畢竟還有個小姑娘在,若是硬將他們趕出去,這麽冷的天,凍壞孩子就不好了。

而且,清鑒有些困意了,不想再折騰。

經過剛才一番試探,她更加確定這男人是個草包。嘴上厲害,一打就現原形,堂堂男子漢,竟然向她求饒。

她心中得意,卻掩不住打了個哈欠。

這一困,她就知道,至少已經子時了,從前在府中,不到子時她可是絕對不睡的。一覺醒來,先窩在被窩裏看話本,什麽時候看過癮了,什麽時候再起。

她不敢出門,怕遇見追兵,也怕黑,撿了離男人很遠的一個角落,打算挨過這一晚。

等屋子裏再次恢覆了寂靜,小女孩睜開眼睛,打量地看了看清鑒。

第二天,清鑒是被一陣烤雞味兒給熏醒的,屋裏已不見人。

清鑒四處看看,覺得不太真實,好似做夢一般,不過想想,那男人皮相不差,跟美男子共度一晚,也不算什麽冤枉事。

草垛比昨晚更加規整,明顯是有人收拾過了。她踏出屋門,男人正在院中烤火,樹枝劈裏啪啦作響,衣服已整整齊齊地穿上。

“你就這麽跑出來,若是遇到危險怎麽辦?”

清鑒嚇了一跳,這是在跟她說話?

緊接著有小孩子說話的聲音:“不是有你保護我呢嗎?”

“我昨晚發病昏倒,能護得住你?”

小孩道:“我不想在家裏呆著,你帶我上山學槍法。”

“學槍法也得先讀書,書沒讀好別想耍槍。”

小孩子沒有了聲音,緊接著從男人左邊探出一顆頭來。

原來是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,撅著嘴,明顯不滿意被男人說了。男人身材高大,小女孩方才坐在他正對面,剛巧被嚴嚴實實地擋住。

估摸是看到了清鑒這個陌生人,小女孩探出頭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。清鑒也註意到了她。耳側垂下柔軟的兩束頭發,一雙大眼睛清澈明凈,忽閃忽閃望著清鑒。

男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,麥芒色的陽光披在清鑒肩頭,真仿佛是廟裏踱出來的天女,男人沖她笑了笑:“過來吃雞。”

“我不餓。”

怎麽敢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。

可肚中“嘰咕”一聲,清鑒驀地紅了臉。

男人沒嘲笑她,直接把雞腿撕下來,走上前。

跟小孩子在一起的男人,總是會增加不少可信度。清鑒見小女孩吃的噴香,昨天到現在又什麽都沒吃,有些猶豫。

誰知下一刻,男人直接用雞腿堵上了她的嘴。清鑒被碰了一嘴的油,不得已雙手接過,小小啃了一口。

“給你你就拿著,哪兒那麽多客套。”

清鑒納悶,這人如今恢覆了元氣,倒是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?

雞肉酥黃焦嫩,入齒留香,饞蟲打敗了理智,清鑒坐到火堆前,很快吃完一根。

男人把另一根又堵了上來。

清鑒道:“你吃吧。”

男人瞪了她一眼,明明他現在虛得很,卻不怒自威,清鑒沒再抗拒。

她一天沒吃飯,一醒來就吃這麽油膩的東西,吃了兩口就吃不動了。小女孩瞪圓了雙眼,一直盯著男人手中的雞腿。

男人這才掰下一根雞翅給了小女孩:“不要吃太多,積食會不舒服。”

小女孩白他一眼,繼續好奇地打量著清鑒。

男人問她:“你一個姑娘家怎麽會跑到這深山老林裏來?”

清鑒老實回答:“家中生了變故,我逃避追兵,因此到了這裏。”

“哦,那你肯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吧。”男人說著,瞧了一眼她不離手的馬鞭。

清鑒不想多說,於是反問道:“你又為何會昏倒在這裏?”

“是舊疾了,我在這山中靠采拾藥材賣到城中為生。我叫狄錚。”

“梅清鑒。”

小女孩自告奮勇道:“我叫諾諾。”

清鑒對她報以一笑,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。

“嗯。”男人點點頭,別開目光,嘴角卻仿佛有笑意,“這地方昨天剛被搜過,近幾日應該不會有人來了,你我都在這裏躲幾天,再做打算。”

“可是我的未婚夫會不會……”清鑒故意提起,是想讓他知道,她也是有夫家的人,要是敢對她怎麽樣,她未婚夫不會饒了他的。

男人把柴火一扔,道:“嘰嘰喳喳就知道你未婚夫,見你未婚夫前你也得先把臉洗了啊,不然,讓他取一個陳年鍋底嗎?”

清鑒被他嚇了一跳,男人緩口氣,道:“後院有水,洗把臉吧。”

清鑒將吃完的雞骨頭攏好,然後起身去了後院。

清鑒心想,這男人的脾氣還真是古怪,時而溫柔,時而暴躁,時而耐心,時而咆哮。

前院,男人把一地狼藉都收拾了,正準備再勸小女孩下山去,後院突然傳來一聲大叫:“啊——”

男人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,皺眉道:“咋了?老子還以為殺豬呢。”

清鑒梗了梗,差點被他這粗鄙的用語嚇得忘了之前是怎麽被嚇著的了。她指著面前的水盆,哆嗦道:“我、我的臉……”

男人松了口氣,雙臂抱在胸前,道:“才看見啊?其實你昨晚裝鬼嚇嚇那些官兵,應該也能逃過一劫。”

清鑒低下頭委屈道:“我的臉怎麽這麽黑啊……”

男人一腳蹬在磨盤上:“估計你去挖煤了?”

“你才去挖煤。”

男人挑挑眉:“我臉又不黑。或者,你去賣炭了?”

“呸呸呸,你才是個賣炭的。”

男人哈哈大笑:“小姐放心,黑也黑得俊俏。”

當慣了小姐,突然被人這樣一懟,她也忘了如今的處境,當即就要懟還回去。冷不丁被人一誇,只覺得臉上微微發燙,好在如今臉色黑得臉頰泛紅也看不出來。

片刻,她又道:“你轉過去,我要洗臉。”

“又不是洗澡,還怕老子看。”

清鑒想起從前流連花閣之時,那些男優為了顯示性感,故意往臉上噴水珠,發梢沾濕貼在白嫩的臉側,五官的線條在清水的勾勒下更具風情,引得清鑒頻頻側目,一擲千金。

想到此,清鑒橫眉看了男人一眼,道:“就是不準看,轉過去。”

男人嘟嘟囔囔,但還是轉到了前院。

他剛一屁股坐到小杌子上,後院又傳來兩聲大叫。

“啊——”

“嗷——”

諾諾也被嚇得一哆嗦。

男人大聲嚷嚷:“又咋了?老子吃雞都不得清凈。”

清鑒洗完臉,剛一擡頭,就跟一張又長又黑的大臉打了個照面。

大臉上的黑鼻頭噴出的熱氣將她額前的碎發微微吹起。

男人看見這場面,無奈道:“沒見過驢啊?”

“嚇、嚇死我了?”

男人認真道:“嚇死你了你還說話?”

清鑒覺得這人不跟她擡杠好像就沒法說話一樣,但她還偏要較這個真,改口道:“我是說,嚇著我了。”

“驢還怕你嚇著它呢。”

清鑒抹了一把臉,“怎麽不拴好啊?”

“為什麽要拴著,你們家的馬也拴著嗎?”

清鑒認真回答:“馬在馬廄裏,只有騎的時候才會牽出來。”話音剛落,清鑒驚覺失口,他怎麽知道她家裏有馬,還是在套她的話?

清鑒道:“好了,沒事了,是我太一驚一乍了。你去忙吧。”

男人轉身走了。

驢的身上有好大一股味道,剛才吃雞的那股油膩感覺又泛了上來。

她往臉上又胡亂撩了幾下清水,沒有手帕可擦,就用袖子擦拭幹凈,瞧著水波蕩漾下不斷變形的輪廓,清鑒有些恍惚。

從前在府中,哪次洗臉不是三五個丫頭在旁伺候著,她一擡手,就有溫熱的手帕遞上,連漱口用的杯盞都是真金白銀。

她下意識去拿水盆旁的瓶瓶罐罐,一口熱氣噴在了她的手腕上,清鑒擡頭,再次跟那頭驢四目相對。

原來這不是她房間裏的脂粉盒,而是它的食槽。

清鑒有些後悔,這臉還不如不洗,沒有任何的護膚用品,山上的風又似刀子般,她的臉只怕要吹裂。

清鑒嘆口氣,回到前院,男人蹲在地上,正在劈柴。

清鑒有些話要問他,這房子到底誰是主人,如果是少俊的,那麽他為什麽表現得像一家之主,對這房子很熟悉似的?尤其是,少俊絕對不會在後院養一頭驢。如果是他的,那麽接下來她該去住哪裏?

可她還沒開口,男人先說話了:“你別走了,山上不安全。林間時常有豺狼虎豹出沒,便是被蛇蟲鼠蟻咬一口,萬一是帶毒的,你的小命也就嗚呼了。再說若是碰上賊寇歹人,你一個弱女子,能怎麽辦?”

“再歹還能有你歹?”稚嫩的童聲隨之而起。

清鑒回頭望去,垂髫小兒從門中蹦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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